专访意大利前总理：不希望英国“离开”，欧洲未来或双环化_全球速报_澎湃新闻-The Paper

　　意大利前总理恩里科·莱塔（Enrico Letta）。 东方IC 资料图

　　6月23日，英国即将就是否退出欧盟举行万众瞩目的全民公投。也许对于英国公民来说，这场投票只有去和留两个简单的答案，而对于身处布鲁塞尔的欧盟领导人，公投的到来意味着更为猛烈的拷问：欧盟的未来在何方？欧洲一体化还要全面继续，还是做出调整？

　　在5月28日开幕的“上海论坛”期间，意大利前总理恩里科·莱塔（Enrico Letta）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们不希望英国离开”，未来的欧洲将会是一个“双环式”的欧洲——一环是目前的欧元区，另一环则由英国等非欧元区国家组成，它不会按照原本设想的那样走向全面彻底的一体化，也不会就此止步不前。

　　现年50岁的莱塔曾经是意大利战后最年轻的内阁成员，也是意大利历史上第二年轻的总理，在作为一名政客的黄金年龄——48岁时他脱离政坛，走入学术圈，成为巴黎政治大学国际事务学院院长。

　　他曾经坚定地向媒体表示，自己“绝不会”重返政坛，但也坦诚政治参与是他的心之所向，“你可以像我一样从议会引退，但你永远无法彻底脱离政治。”

　　或许就是因为曾经身居其位，当谈及欧盟成员国在面临危机时表现出的“不协调”时，他才会毫不掩饰地向澎湃新闻坦言：“让欧盟做替罪羊是欧洲国家领导人最喜欢玩的游戏。”

　　澎湃新闻：英国会不会成为压死欧洲一体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莱塔：英国脱欧对整个欧洲、欧盟以及英国本身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因为这会让欧盟和英国变得更虚弱，而世界其他国家则会认为欧盟已经进入衰退的进程，这就是为何我认为我们应该努力避免英国退欧的原因。

　　因为首先英国退欧会带来经济损失，我们已经计算过，一旦英国退欧，欧盟在下一个10年里每年将会失去0.5%的经济增长，而英国每年则会失去1%的经济增长，我想这将变成一场灾难。此外，英国脱欧还会带来不稳定，一年又一年，我们将会一直面临法律争议等许许多多的问题，所以我希望英国公民能够保持明智。

　　澎湃新闻：欧洲一体化的未来在哪里？全方位的一体化仍然是必经之路吗？

　　莱塔：我想如果英国最终留下来了，欧洲的未来将会是一个“双环式”的欧洲：一环是目前的欧元区。这些国家使用同一种货币，计划完成进一步的一体化，形成经济联盟；第二环则由英国以及其他非欧元区的国家组成，他们共享着单一市场、对外贸易方面的一系列政策，但并不拥有进一步一体化的义务。

　　所以在我看来，欧洲的这种未来会让英国留在欧盟同时不再加入一体化进程，因为他们并不想成为联邦国家的一员，这种“双环式”的欧洲会让其他欧元区国家一边拥有同一种货币，又能（和英国等国家）共同解决问题，而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失衡的局面。

　　澎湃新闻：目前有很多声音说，欧洲需要有单一市场的经济一体化，而不再需要进一步的政治一体化，您如何看待这一观点？

　　莱塔：欧盟仍然需要政治上的一体化，因为许多问题，比如难民危机，无法仅通过经济措施就能解决，难民问题本身就需要更多的政治手段介入，比如同来源国的关系，国内难民融入政策，福利政策，边境管控等等，所以欧盟是一个典型的政治项目，我们无法只拥有共同的货币，却无视政治格局。

　　澎湃新闻：英国脱欧公投是否会最终导致越来越多的欧盟国家采取同样的手段？奥地利大选极右翼政党支持率飙升是否意味着欧洲右转已经成为趋势？

　　莱塔：英国脱欧所造成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脱欧可能会引起其他一些欧盟国家采取同样的举动，所以这也是为何我们不希望英国离开的原因。目前欧洲有很多人对失业问题、难民问题充满着焦虑，这样有人就很容易通过宣扬生计受到威胁的这种抓人眼球的言论，使民粹主义抬头，对于这种复杂的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简便的解决办法，这种方法或许听起来好听，但真正付诸实践的时候却无法完成。

　　关于此次奥地利大选的结果——奥地利自由党获得49%的选票，我们的确非常担心，在这段时间里，此类政党总是会借此抢占阵地，总是会采取“肚皮政策”（Stomach policy），我们需要解决这一问题，找到解决办法。但我不希望欧洲右转就会自此成为不可逆转的势头。问题其实并不在于“右”，你可以是保守、右派，或者是赞成欧洲一体化，问题在于他们采取的民粹主义的方式，反对一切，这种方式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澎湃新闻：越来越多的欧洲国家政府开始采取“疑欧”的态度，即便是意大利，在紧缩政策和难民问题上和布鲁塞尔也有着冲突，如何解决这种决策时无法协调一致的问题？

　　莱塔：意大利是欧盟的创始成员国，同时还在欧洲积极地扮演着主角。意大利和布鲁塞尔之间一直有着争辩是因为意大利需要影响欧盟，领导欧盟，而且我一直视意大利为欧洲的领袖之一，欧洲中央银行的行长就是意大利人，这其实并非出于偶然的，因为我们意大利人一直都把欧洲放在自己的心中，这也是为何意大利能够和布鲁塞尔方面在单个问题上存在冲突的同时，意大利还能继续存在于欧洲一体化的核心区里。

　　其实，让欧盟做替罪羊是欧盟成员国领导人最喜欢的游戏。我认为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是要建立一个民主问责制度（democratic accountability），欧洲人民必须参与到欧盟领导人的决策过程中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欧盟领导人离他们太遥远，这样他们就只会信任自己国家的领导人，因而产生欧盟领导人成为替罪羊的后果。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共同努力建立这样一个制度，帮助欧洲民众在欧盟产生归属感。